黎曜塵任憑她的淚水和自己的融匯在一起，他哭泣的如同一個孩子：“裳兒，對不起，可是我沒有辦法，我不知道怎麽做才能挽救所有的人……”

“塵哥哥，你以為你這樣做了，我會安心嗎？”楚瀾裳哽咽的聲音讓人忍不住的心疼。

距離和宋天霆約定的時間近在咫尺，黎曜塵拼盡全力掙紮著從地上坐起，將她輕輕的抱在懷中，然後附在他的而後輕輕低語：“裳兒，倘若這一次真的是我命中劫數，無論如何，至少我要保住你安然無恙……”

“塵哥哥，我知道你想做什麽！”楚瀾裳忽然開口，黎曜塵的目光怔住，與此同時，一同靜止的還有黎曜塵停在楚瀾裳後頸的手。

“你想把我打暈，然後偷偷送我出城……”楚瀾裳從他的懷中起身，雙眼淚光閃爍，“我一直都沒有離開過揚州城……現在，我已經走不了了！”

楚瀾裳露出自己的耳垂，一拳淡淡的紫青色讓黎曜塵絕望的呆怔。

“裳兒，你竟然……”黎曜塵第一次感到如此無邊無際的恐懼和絕望占據在自己的心頭。

淚水再次從楚瀾裳的眼中溢出，這一次她卻帶著灑脫的笑容：“塵哥哥，要麽，我就和所有揚州城的百姓一同獲救，要麽……我們就死在一起吧……”

黎曜塵將她緊緊的摟在懷中，就像要將她融進自己的血肉裏，他的喉間帶著難以抑制的痛苦泣不成聲的問道：“你為什麽這麽傻……”

“因為我害怕……”楚瀾裳抽泣著，她緊緊的回擁著黎曜塵的身體，似乎只有這一刻他身上縈繞的熟悉的草藥味道，才能緩解楚瀾裳心中的疼痛，“紀懷淵親眼看著沐顏死在了他的面前，那種痛苦，我真的好害怕自己去經歷，我寧願選擇這樣，至少，在生命的最後一刻，我們依然是在一起的……”

楚瀾裳和他十指緊扣，緊緊相擁，盡管外面的瘟疫已經鋪天蓋地，但是楚瀾裳的心中卻溢滿了暖融融的味道，她從未有過如此的安心。

黎曜塵的心中更是痛苦萬狀，他除了用盡一切去將她擁緊，他根本不知道還能為她做些什麽，黎曜塵痛徹心扉般的開口：“裳兒，你根本就不清楚，奇跡不會出現的，我註定無法治愈這種瘟疫！”

從未聽過黎曜塵如此決絕的語氣，楚瀾裳反而有了一絲好奇，這蛇斑疫究竟如何恐怖，黎曜塵這般高明的醫術，竟然都對此毫無頭緒！

揚州城外，陰雲密布，鐘離瑾月獨自一人站在軍營之前，望著不遠的前往那座漆黑的城樓，心中不斷的禱告著，黎曜塵一定要安然無恙的度過這場風波。

這時一臉慌亂的蘇菀忽然來到了鐘離瑾月的身邊：“鐘離瑾月，我每個營房都找遍了，可是到處都找不到瀾裳，你知道她去了哪裏嗎？”

“不用找了。”鐘離瑾月冷冷的說話，視線一動不動的望著不遠處的揚州城。

蘇菀楞楞的看著她這般氣定神閑的樣子，再順著她的視線看見了揚州的城樓，蘇菀忽然大驚失色的扣住了鐘離瑾月的雙肩用力搖晃：“你竟然讓她回到那種地方！你想讓她死嗎？你還說你是奉皇命保護她的，你就是這麽保護的？”

鐘離瑾月用力的揮開她的雙手，蘇菀的身影一個趔邂，擡頭對上了鐘離瑾月冰冷的雙眸：“你太不了解她了，瀾裳太聰明了，我們之前都沒有看出黎曜塵在說謊，他根本就沒有想出治療這種瘟疫的藥房，黎曜塵是在用自己的命為我們拖延時間！瀾裳根本不可能讓黎曜塵一個人，我寧願讓他們死在一起，也不願讓他們生離死別！”

鐘離瑾月的最後一句話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，沐顏沈沒泥潭的那一幕猶如噩夢般在她的腦海中回蕩著，她從未想象過，親眼看著自己的摯愛死在自己的面前，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有多麽可怕。

就在這時，宋天霆忽然集結了兵馬，大軍在揚州城之前迅速列開方陣，每個人彎弓搭箭，箭頭上是冉冉而起的火苗，宋天霆手持寶劍站在大軍之前，聲音猶如排山倒海般的呼嘯：“眾軍聽令，亥時的鐘聲響起，本將令下，萬箭齊發揚州城！”

“住手！”鐘離瑾月和蘇菀聞訊跑到宋天霆的身後，她神色驚駭的看著氣勢洶洶的大軍，燃燒的火箭所瞄準的仿佛是她自己。

“是你們？”宋天霆看到這二人，臉上的氣勢絲毫未減。

鐘離瑾月怒視著他，然後指著遍地的大軍斥問道：“宋天霆，你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宋天霆冷哼一聲：“鐘離大人，本將在執行將令，鐘離大人似乎管不著吧。”

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，你膽敢私自防火燒城？此事若傳到陛下耳中，你九族不保！”鐘離瑾月冷冷的對峙著他的視線，鐘離瑾月面色鎮定，心中卻已經慌亂了，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宋天霆竟然如此狠毒，為了防止疫情擴散竟然出此下策，火箭一旦射出，黎曜塵和楚瀾裳就真的灰飛煙滅了！

宋天霆再次冷哼道：“這瘟疫的厲害你又不是沒有領教過，一旦徐州和荊州也被殃及，我大殷的江山都會危急，這種時候，絕對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揚州城不顧大局！”

“你敢！”鐘離瑾月怒目而視的站在他的對面。

宋天霆不甘示弱的回視：“鐘離瑾月，別以為你副指揮使的身份就敢在本將軍的面前頤指氣使，我乃是皇帝欽封的正四品中軍大都督，就算論品階，你我也不過伯仲，你還沒有這個資格命令我！”

亥時的更鼓敲響，黎曜塵依舊沒有出來，宋天霆心中雖然充滿對黎曜塵的惋惜和無奈，但是為了完成黎曜塵的夙願，他不得不如此，擊缶聲響徹三軍陣前，宋天霆長劍出鞘吼道：“預備！”

三軍將士將手中的彎弓同時擡高，紛紛瞄準揚州城，鐘離瑾月心中一慌，一不做二不休，她趁宋天霆不備忽然沖上前。

點穴，奪劍，挾持……一套動作幹凈利落，一氣呵成！

“不準放箭，否則叫你們的將軍身首異處！”鐘離瑾月冰冷的目光在三軍陣前飄忽而過，眾軍似乎真的被鐘離瑾月這種氣勢所恫嚇，火箭真的遲遲沒有出手。

宋天霆想到黎曜塵鄭重的叮囑，亥時是他們最後的機會，他立刻對眾軍大吼道：“不要管我的生死，統統給我放箭！”

軍人以服從將令為天職，正當三軍猶豫不決躊躇不定之際，蘇菀忽然面對嚴陣以待的大軍用力喊道：“將士們，我知道，宋將軍的軍令如山，但是你們想過沒有，現在就在我們身後這座小小的揚州城之內，不僅有無辜的百姓，還有你們的戰友，你們的袍澤，他們也在裏面，或許黎曜塵已經找到了治病的藥房，只是需要醫治的人太多了，一旦你們放火燒城，便斷了他們唯一的生路，那可都是你們一起在戰場上沖鋒陷陣的好兄弟啊，將士們，你們都是我大殷有血有肉的大好男兒，你們難道要做出那種背情棄義，迫害戰友的禽獸之舉嗎？”

蘇菀一席話猶如三春之雨，眾軍醍醐灌頂，緊繃的弓弦竟然相繼的松懈下來，宋天霆難以置信，面對蘇菀怒不可遏的吼道：“你敢亂我軍心！”

蘇菀回眸，一雙淋漓的淚眼讓宋天霆不知所措，蘇菀從未有過如此卑微的姿態，此刻為了自己的朋友，她卻不再顧及開口懇求：“將軍，算我求你，再給他一點時間……”

揚州城之外大動幹戈，城東的藥局之內，黎曜塵面對楚瀾裳則是淚流不止：“裳兒，蛇斑疫的毒性和普通的毒癥截然不同，我從未見過，更是聞所未聞，如若救治，必須要知道兩大關鍵，一是患病之後，毒素在體內的走向以及主要作用的臟器器官部位，二是，通過毒性的分布，找到死於此癥的致命點所在，可是裳兒，說的簡單，這兩點如若想要實現……就必須……必須……”

黎曜塵似乎說不下去，傾洪般的淚滴淪落在臉龐，黎曜塵終於艱難的開口：“就必須找到一個感染了蛇斑疫的患者，然後……親手剖開那個人的身體！”

楚瀾裳怔住，將人體活生生的剖開？那豈不是意味著，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嗎……

“屍體是無法做到的，只能是活人，而且必須是在剛剛感染蛇斑疫之後，因為在剖開腹膛之後，人體的生命還會短暫的遲滯片刻，我就要利用這段時間找到我的答案，但是如你所想，等我完成了一切之後，那個人的結局必將……”黎曜塵的淚水瘋狂的湧出，“那個父母生養，哪個不是血肉之軀，你叫我如何忍心……”

楚瀾裳緊緊的抱著他，感受著他的痛苦和糾結，楚瀾裳知道，黎曜塵為了這一切已經盡力了，一個大膽的想法忽然在楚瀾裳的腦海中竄出：“塵哥哥，你剛剛說，只要有一個感染蛇斑疫的人……那麽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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